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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访者为中心的6大误区

[ 来源: | 作者: | 时间:2017-10-24 | 浏览:405次 ]

 

作者:齐亚玲

摘自:齐亚玲心理工作室

   

 以人为本的“以来访者为中心”理念如同正午阳光,一扫传统精神分析过分关注人的阴暗面,乐观地认为:每个人都有一种先天的自我实现能力,只要有了适宜的环境,人就会发挥潜能,自我实现 

  换句话说,来访者并不是有问题的人,而是暂时没有发挥出潜能的人,只要具备合适的氛围,来访者就能够自我修正、自我发展。所以,咨询师要充分相信来访者,促进来访者的成长。

  在心理咨询的实践中,咨询师或许会对“以来访者为中心”有一些理解上、操作上的误解。我对此有点儿经验,也有一些教训,总结如下。

 

1、以来访者为中心  共情水平越高越好

 

     “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的核心法宝,是“共情”。

       有人以为罗杰斯所说的共情,就是模仿、重复来访者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然而这实在是对罗杰斯观点的一个误解。   

      罗杰斯说:共情的状态,或是要成为有共情,就是要在保持自己的立场的同时,能进入到他人的内在,就好像自己就是那个人一样,去精准理解他的感受与所说的意思。也就是说,去体察到他人的快乐或受伤的感受,并且能理解到其所发生的原因,但是同时要能意识到这只是一种好像是发生在我身上,但却不是真正我的经验。如果,这种好像是的品质失去了,那么这个状态是‘认同’而不是‘共情’Rogers,1957,pp.210-211。”

      可见,共情不仅仅是设身处地“感同身受”来访者的感受,更不是简单的鹦鹉学舌、同情来访者,而是咨询师要深切理解来访者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更为重要的是咨询师丧失自己独立的主体位置不能丧失“第三只眼”的觉察功能,还要把自己的观察、思考,准确地传递给来访者

对共情的另一个常见误解是:通常人们会想当然地以为咨询师的共情水平越高、对来访者的理解越到位,咨询效果就越好。

然而大量的咨询实践和美国同行的研究数据证明,“高级的准确的共情”并不是越多越好,因为这可能会带来两个弊端:

 

第一,高度共情可能造成来访者的过度依赖和退行

荣格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说:“医生及时承认他缺乏理解,这在治疗上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对病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总是被理解更难忍受的了。他通过向医生的职业性自大求助,变得凡事非常依赖医生的神奇力量,并为他设下了危险的陷阱。通过避难于医生的自信和‘深刻’理解,病人丧失了所有现实感,陷入顽固的移情中,延迟了治愈。”(C.W.313段)

可见,有时候正是由于咨询师所谓的深刻理解,导致来访者过度依赖咨询师,沉迷于病态移情无法自拔,丧失了应有的现实感,而来访者本身的自我反省能力、自我疗愈能力并没有被咨询师重视或发掘出来,因而会延迟来访者疗愈的步伐。  

 

   第二、高度共情有可能让某些来访者觉得不够安全

     美国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家把共情分为五个层次:


1、未理解来访者的感受,对其感受进行评论或作出判断性的反应。   

     咨询师的言语和行为表达与来访者的表达毫无联系,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共情)


2、部分理解来访者的感受,并作出肤浅的,局部的反应。咨询师在对来访者所表达的感受作出反应时,忽略或轻视了那些值得注意的情感因素。(减损性共情)


3、理解来访者的感受以及想法。 咨询师对来访者的表达所作出的反应,基本上可以与来访者互换 (准确性共情)


4、理解来访者超越了当下倾听水平,对潜在性感受做出理解和反应。

咨询师较来访者作出更高一个层次上的反应,指出了那些值得重视的有意义的信息。(深入性共情)


5 来访者与咨询师的人性相遇,主体间性的澄清性水平。(相遇性共情)


 据说美国同行通过跟踪研究发现,咨询师的共情大多数时候达到2~3级时,咨询的效果是最好的;如果咨询师的共情水平长期处于5级的“相遇性共情”,来访者反而脱落率比较高,咨询效果未必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因很可能是:来访者虽然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理解了,很感动,同时可能也感觉自己被另一个陌生人突然一下子看透了,看穿了,就好像没有穿衣服似的,这自然会激起他内心深处强烈的羞耻感和不安全感,于是他就不愿意再来了,咨询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了。

 就我的心理咨询实践而言,“高级的准确的共情”或“相遇性共情”对神经症倾向、自我功能良好的来访者效果很好,有时哪怕一两句适时的深度共情,来访者就会被深深触动,随之发生很大的变化。

 但是,我发现对自恋受损严重、自我功能弱的来访者来说,越是早期的深度共情,效果反而越糟,甚至会有副作用

 所以对这类来访者,咨询初期要充分尊重和保护他们的自恋,先小心谨慎地尝试着做浅层的共情,耐心等待他们的自我功能增强到可以承受内心脆弱感的时候,再尝试着做深层的共情。

 

 有的来访者对共情也有误解,喜欢用共情水平的高低来要求、衡量咨询师,如果咨询师的共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到位,他就会很气愤。甚至有来访者前来咨询时,手里就拿着罗杰斯的咨询现场实录,希望咨询师像书上的罗杰斯那样100%共情他,否则“你就不是个好咨询师!”

 然而,稍微有点心理咨询常识的人都知道,并不是咨询师想共情就能做到共情:高水准的共情不可能是心理咨询的常态,也不可能是罗杰斯的常态。

如果仔细看看罗杰斯的案例咨询实录,就会发现他的共情并不是句句在行,有时也很不到位,很多时候他是在与来访者的不断互动、不断尝试中,才达到了高度的共情。

1980年,晚年的罗杰斯对共情过程有过生动的说明:

“我不再认为共情是一种‘状态’,因为我觉得它是一种过程——对他人的共情有几个面它指的是进到他人所觉知的世界中,而且觉得自在;它指的是敏锐地察觉到他人在每一时刻的变化中所表述的知觉意义,及他每个当下所感受到的害怕或愤怒,温和或困惑;它表达的是暂时的放下个人的判断,去体验他人的生活;去意识他所没有察觉到的内在感受意义,而不立刻去挑破它,因为这会让他觉得有压力;它包括如何用温和而不强迫的方式,将你用客观而清新的视野对他的世界所观察到的东西告诉对方,以免引起对方的害怕。并且,要经常求证他,并从他的回应来修正自己的看法,以确保自己所了解的是正确的对这个人而言,你是他内在世界的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从他不断经验的事物中,指出那可能的意思和意义,你协助他注意到那有用的资料,去更全面的经验它,并对它有更多的了解。

  这种与他人一起的意思指的是,暂时将自己的观点与价值放下,用无偏见的态度进入到他的世界。也就是说,要将自己放下只有那些对自己有足够安全感,对自己在那些奇怪而陌生的世界中不会迷失,且在自己的意愿下能随时回到自己世界的人才能做到。

  或许这个对共情的解释,清楚的表达它是复杂的、苛求的、强烈的----同时也是微妙的、温和的一种存在方式(《A  Way  Of  Bingpp.142-143)

      从根本上讲,共情可遇不可求,想要100%共情到位,很多时候是我们人类的一个妄想罢了。因为人和人毕竟不同,人心本来就隔着肚皮,期待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拥有所谓的“读心术”或“他心通”。罗杰斯所说的共情,也只能说是“非常近似地理解另一个人”。

所以,请放下对“高级的准确的共情”的无限高期待吧——高山流水,心向往之,努力为之,但不必过分强求啦!

 

2、以来访者为中心  一味迎合、讨好来访者


罗杰斯深信:只有当事人知道伤痛在哪里,该往何处走,关键问题是什么,哪些经验被深深地埋藏着”(罗杰斯,《当事人中心治疗:实践、运用和理论》)在“以来访者中心”的治疗模式中,咨询师退居幕后,来访者才是真正的中心:咨询师相信来访者的潜能,以来访者为中心,就可以促进来访者的改变,实现其个人成长。

这要求咨询师为来访者提供专业的服务,来访者也有权利要求咨询师按专业水准对待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咨询师就是让来访者舒服,就是要满足来访者的所有要求。

 

比方说,有的来访者如此要求咨询师:

1、希望咨询师在咨询时间之外还能随时随地回应他、照顾他,哪怕是吃饭、睡觉时间。

     2、要求咨询师无条件夸赞他,支持他,哪怕他无理取闹而且毫无觉察。

     3、自己并无任何改变的动力或努力,只是希望咨询师“为我而变”,于是就肆无忌惮地侮辱、诬蔑、威胁咨询师,逼迫咨询师完全按他的牌局出牌。

     4、任意损坏咨询室的布置、财物。

       ……

       如果咨询师对来访者的上述所有要求都无条件满足,会怎么样呢?

  假设咨询师一味取悦、迎合来访者,只要来访者要什么,咨询师就给什么,并无条件允许来访者这样做,那么来访者就会在无形中退行成“婴儿”状态,咨询师被迫变成了来访者的“超级奶妈”。

   开始的时候,双方的感觉或许像新婚蜜月一样,是很美好的。

   然而,好景不长。终有那么一天,咨询师会发现自己耗竭了,无“奶”喂给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婴儿”了;“婴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有意见了,于是双方不得不一拍两散,无奈之下只得“离婚”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样做,实际上等于让咨询师丧失了应有的专业立场和功能:咨询师如果无法按专业要求的设置开展工作了当然就没有办法来帮助来访者成长因为来访者只是在强迫性重复自己曾有的关系模式而已,其自我成长必然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以来访者为中心”并不意味着来访者可以肆意妄为,而不做任何努力。因为一个人再有多么巨大的潜能,也需要经过一定的努力才可以发掘和实现。

   可见,咨询师过度满足来访者、一味讨好、取悦来访者,很可能是大有问题的,是需要深入觉察和探讨的。

   当代人本主义和主体间性理论强调:咨询师和来访者都是主体而且个互相平等的主体咨询师不必放弃自己的主体功能或超越自己的价值观,去过分适应、迎合来访者只有咨询师的主体健康地出现,来访者的主体才能真正发展

   所以,对一些要求很过分的来访者,咨询师要坚持基本的专业底线和边界,或温和委婉,或明确清晰,适时拒绝来访者的一些无理要求;来访者也不能以为自己交了钱或者因为自己是来访者,就可以任意破坏最基本的咨询设置。

           

                             

3、以来访者为中心  心肠越“好”越有效果

 

“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的一大法宝,是“无条件积极关注”。

罗杰斯认为来访者往往是害怕失去他人的关爱,因此出现了自我防御机制。他主张良好的咨访关系本身就具有治疗效果,咨询师无条件积极关注来访者,对来访者真诚关怀、全心热爱,营造一种温暖、和谐的关系氛围,让来访者做自己,就会帮助来访者卸下面具,打开心灵,展现自我。

罗杰斯说:真正重要的是治疗师的态度和情感,而不是他的理论取向。(罗杰斯当事人中心治疗:实践、运用和理论个体越被充分地理解和接纳,他越容易摒弃那些他一直以来用来应付生活的假面具,就越容易朝着面向未来的方向改变。”(同上)

      的确,我的心理咨询实践反复验证了罗杰斯这个观念是正确的:在咨询中只要把重点放在从人的角度真诚地关心、理解人”上(不是把重点放在理论、方法、技术上),绝大多数来访者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好转,甚至有的来访者变化之快、蜕变之深,让我极为惊讶和佩服。

不过,心理咨询界有个说法:“咨询师对来访者太好了,来访者就好不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胡说八道,实际上却有一定的道理。

这是因为心理咨询的过程并不总是舒服的,相反有时候是相当痛苦的,尤其在长程心理咨询中的某一段时期内,来访者可能会比咨询前感觉更糟糕、更痛苦,荣格将这个阶段称为黑化期”。

蚕要化茧成蝶,必须经历自己奋力挣脱的束缚之痛。痛苦是人生无法避免的,而且痛苦中孕育着疗愈的因子,这实则是人格成长中的必经之路。

对这个转化过程有过深刻体会的荣格说:心理咨询的目的,不在于把当事人错置到一个不可能达到的幸福境地,而是要使他具备忍受痛苦的坚强及哲学的耐性……心理疾病的背后经常隐藏着所有我们不愿意承受、自然发生以及不得不然的痛苦最显而易见的是我们希望避免的歇斯底里症状,在痊愈过程中将为原来我们想避免的心理之痛苦所取代。”(荣格,《心理治疗与世界观》)

对此,咨询师和来访者都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特别是咨询师不要想当然地以为对来访者“好”,就一定是“好”。

如果咨询师“不忍心”让来访者承受心理成长中必经的这些痛苦,自然会对来访者格外地“好”。

比如,咨询时间已经到了,有的来访者情绪还是很强烈或者“话匣子”好像才打开,要延长咨询时间,我就无意识地同意了。最后却发现,经过一个小时高度紧张的工作之后,我已经有些疲惫不堪,头脑也不清醒了,在延长的咨询时间内工作效率自然大大下降,来访者就抱怨我的咨询效果不好;

有的来访者以家庭经济压力大为理由要求我降低咨费,我也就答应了。最后却发现,来访者真正缺的其实不是钱,而是缺乏想要改变的动力,咨询效果当然很一般……

我后来才醒悟到,自己之所以被来访者的投射性认同击中带到沟里去了,是因为当时的我无法承受来访者可能会对我的咨询不满意,所以我怕留不住来访者,于是就无意识地纵容了来访者习以为常的关系模式,却没有引导来访者对这样的关系模式做必要的省察和探讨。

然而事实是:我越怕留不住来访者,来访者反而越容易脱落。

我想,来访者很可能也会敏锐地感受到我内心深处的这个担心,所以他真实的感受无法表达出来,加上他很可能也难以承受对自己或对某个亲人的失望、不满、愤怒,于是就以这样的方式付诸行动了。

 但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做为一个人,我肯定没办法保证总是能够时时刻刻让每个来访者满意。否则,我就是把自己放在了“神”的这个位置上了。而且,我对来访者这样所谓的“好”,实则是剥夺了来访者从痛苦中磨练、成长的机会。
    省悟到这一点之后,后来在咨询实践中,无论来访者投射给我什么角色,我在心里面始终把自己放在“人”的位置上:做不到的,我就坦承自己做不到;来访者超出心理咨询专业范围的想法和要求,我就温和地坚持自己的立场……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能比较坦然地面对、容纳来访者对我的失望、不满、愤怒了。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有的来访者会更加气愤,因为我没有过度满足他的欲望啊!但是,同时他也看到我并没有回避他的这些强烈情绪,相反他或许能感受到我仍然在尽心尽力地关心他,包容他,共情他,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坚持不懈地与他一起努力寻求解决之道……这让来访者明白和接受了做为一个人的局限性,渐渐愿意放下理想化移情,真正的现实感就慢慢建立起来了。

有的来访者长期迷恋于某个不合理观念或某种关系模式中无法自拔,我在做了很多努力之后也无用之后,偶尔发现在必要时金刚怒目式的当头棒喝,突然让来访者在痛快淋漓的体验中醒悟到很多,咨询效果倒是特别好。(当然了,这招不能常用,相反要慎用,特别是在咨访关系良好时才敢考虑,因为咨询师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以上这些新的体验,对来访者来说,或许是在潜意识中渴望“强迫性修复”的,可能是他非常需要的矫正性体验。

所以,咨询师要有一颗善心,但是工作时不要停留在对来访者表面的“好”上,而是不怕被否定,不怕被拒绝,努力尝试去理解来访者内心深处真正的心理需要,寻求更好的解决之道。经由这样很多次“恰好的挫折”,来访者就能真正地成长、提高。

    

4、以来访者为中心  对来访者没有负性移情

 

  毫无疑问,做为咨询师,我们爱这一行、爱来访者,所以我们似乎不怕穷,不怕累,不怕痛,不怕“死”(此“死”非彼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仍然死皮赖脸地坚守在这一行,继续做着这种似乎“不可能的工作”(这是弗洛伊德说的哦),继续做着这种似乎“吃力不讨好,每天吸收那么多情绪垃圾,天啊,累死了!”(这是不了解这一行的很多朋友说的哦)的工作。

在人本主义大旗和心理咨询师职业伦理善行、责任、诚信、公正、尊重”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我们咨询师当然要恪守职业伦理,尽力而为。

可是,人毕竟是人,咨询师也是人。是人,就有很多臭毛病,就有很多阴暗的、自私自利的想法。

那么,我们咨询师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内心有阴暗面,有很多阴暗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呢?大概是因为承认这个……呃呃,这要有何等的勇气,要冒何等的风险呀!

当年,费伦齐曾和一个女性来访者相互分析了好长时间。这个大胆的先锋实验最后无疾而终,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以为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她而不敢说出来,而他真实的原因是不愿意说出他恨她的这个事实。

温尼科特写过“母亲恨孩子的17个理由”,咨询师或许也会有“咨询师恨来访者的N个理由”……

正像来访者对咨询师可能会有嫉妒、厌烦、憎恨、不满、失望等负性移情一样,咨询师可能会对来访者也有嫉妒、厌烦、憎恨、不满、失望等负性移情。

爱与恨,善与恶,正与邪……经常会变换着面孔交替出现,但都是人性中真实的一部分,都是很有意义的。

否认这些,我们可能就会——

心里明明对来访者很厌烦,却始终面带微笑,直到“表情瘫痪”;

心里明明对来访者有憎恨,却还皮笑肉不笑地对来访者说:“我很喜欢你,欣赏你!”

心里明明知道做不下去了,却还硬拽住来访者不放手……

何必呢?其实,敏感的来访者迟早会识破这一切的。

心理咨询是世上最富有创造性的工作之一,充满挑战、不确定感与丰富性。每个来访者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个案的咨询都是独一无二的,心理咨询就是在不断摸索、不断犯错中前行的。所以,咨询师有问题、犯错误不要紧,关键是最好能及时觉察到这一点,起码有勇气在内心承认这一点。如果觉得有必要,就与来访者探讨一下自己的负性反移情(参见《负性移情的识别与应对》、《反移情:理解来访者的金钥匙》)。当然了,是否要与来访者分享这些,要看具体情况而定,没有一定之规。

如果我们不承认自己内心的这些所谓“不好的、阴暗的”一面,轻则误己,重者如同“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池”,极有可能在咨询过程中暗暗付诸行动,对咨访关系产生破坏性影响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无法深入察觉和处理这些强烈的负性情绪,那就想法寻求督导,或者干脆考虑转介或中止咨询吧——这是最安全的法子。

 

5、以来访者为中心  自我暴露越多越好

    

“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的另一大法宝,是“真诚一致”。 

罗杰斯或许很反感弗洛伊德以来经典精神分析对咨询师节制、匿名、中立的过分要求,他格外强调咨询师“真诚一致”的重要性。他认为来访者往往由于自我封闭,以保护真实的自我,逃避恐惧,所以咨询师应该真诚开放自我,主动接纳来访者。

    罗杰斯认识到:在我与当事人的关系中,我的目标一直是尽可能为当事人真诚地提供一种安全、真诚、共情理解的氛围。”(罗杰斯,《个人形成论》)“自己表里不一的行为是没有益处的。”(罗杰斯,当事人中心治疗:实践、运用和理论

 应该说,咨询师适度的自我暴露,很多时候是对来访者的良好示范,能极大鼓舞来访者打开心扉,安全表达自己压抑很久的那一部分,增强来访者的勇气和自信心

 但是,咨询师不能走向另一个极端,以为自我暴露越多就越好。若咨询师以“真诚、透明”为名,漫无目的、不加选择的过度自我暴露,可能就会有负面效果。 

 

 我认为咨询师做自我暴露时,最好考虑以下四个要素:

 

 1是出于什么需要而自我暴露

 咨询师做自我暴露,首先要服务于来访者的心理需要,而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感,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恋。

欧文·亚隆认为:当治疗师的自我暴露真正地服务于来访者而非用于控制或操纵治疗关系时,它就会特别有效。(欧文·亚隆、莫林著,《团体心理治疗:理论与实践》)

 所以,咨询师做自我暴露时,着眼点仍然是要帮助、引导来访者深入探索自己的内心,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有些从小习惯于“做父母的好父母”的来访者,其主要困难正是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在心理咨询时总是把关注的焦点放在咨询师身上。咨询师若把自我暴露的点也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和来访者合计着“旧梦重温”,又让来访者把焦点放在他人身上了。因此在后续的咨询中,咨询师要及时和来访者做一下讨论、澄清。

 

 2自我暴露是否适时?

 过早的自我暴露,可能会吓跑某些来访者;

 过迟的自我暴露,可能会让有的来访者觉得咨询师防御太多,总是戴着面具,不安全。

那么,咨询师何时做自我暴露更合适?这就需要与来访者现场试验,协商讨论。

 

 3自我暴露是否适度?

 太少的自我暴露,可能会让来访者觉得咨询师不够开放,总是倾向于把自己隐藏在幕后观察来访者,让来访者有被窥探的不安全感;

 太多的自我暴露,可能会占用来访者的大量时间,妨碍来访者的自我探索,对来访者不公平。

 那么,咨询师的自我暴露如何掌握这个度?那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根据来访者的不同要求,做不同层次的自我暴露。

 

 4是否考虑到了对来访者和自己的影响?

 咨询师检验、评估一下自我暴露之后,对来访者的长远影响是什么样的:是更为正性,还是出现了不良后果?

 按照咨询伦理,咨询师有为来访者的自我暴露保密的义务和责任,但是来访者没有为咨询师的自我暴露保密的义务和责任,咨询师在做自我暴露之前,或许需要考虑到这一点。

 另外,咨询师对自己内心冲突仍然很激烈的那一部分,建议慎重对待,以免无意识中让来访者反过来“过度照顾”咨询师的心理需要。

 

总而言之,咨询师在做自我暴露时要以来访者的利益为中心,小心谨慎,时刻保持对自己的觉察,特别要把握好自我暴露的时间、分寸,尽量做到适时、适度,这样才能更加有助于心理咨询的深入进行。(齐亚玲,《梦对心理咨询的启发意义(3):自我暴露》)

 

6、以来访者为中心  对所有来访者有用

 

  如今,以来访者为中心已成为心理咨询各个流派公认的共同基础。那么,这个疗法是否对所有来访者有用呢?

罗杰斯对一个精神分裂的来访者做了一段心理咨询后,自己出现了类似来访者的幻视、精神分裂样的弥散性焦虑,感觉做不下去了,但来访者却不愿意结束治疗,罗杰斯只好留了一封信,去波士顿休假半年。

有人举报罗杰斯,批评他抛弃病人,违反职业伦理道德。人本主义大师顿时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众口铄金的关键时刻,自体心理学大师科胡特站出来力挺罗杰斯,认为罗杰斯此举完全可以理解,否则就是对自己的不人道。

我想稍微延伸一下:否则也是对来访者的不人道。因为当咨询师如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要再做下去,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害的。

这虽是个案,多多少少也可一叶知秋:大师不是万能的,任何一个流派的疗法都不是万能的,“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也不是万能的——“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对那些内心有冲突、同时有反省能力的来访者有疗效,对严重心理疾病的来访者很可能无能为力或者疗效很有限。

大师尚且如此,我等凡夫俗子之辈亦可对自己无法克服的局限,一笑了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