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康心理 | 为什么全球90后的心理压力这么大？美国学者给出了答案——新自由主义的完美主义

正康心理

美国一项新的研究发现，一种新型心理压力正极速上升。人们称之为“新自由主义的完美主义”。托马斯·柯伦(Thomas Curran)和安德鲁·希尔(Andrew Hill)在《心理学通报》(Psychological Bulletin)杂志上发表的一项新研究声称，完美主义正在抬头。两位作者得出的结论是：“最近几代的年轻人认为，别人对他们的要求更高，他们对别人的要求也更高，他们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如此。”

柯伦和希尔直言不讳地认为，这种追求卓越的欲望日益增长的根本原因是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崇尚竞争，不鼓励合作，提倡人的野心，它将个人价值与职业成就联系在一起。不出所料，受这些价值观支配的社会让人们非常喜欢评判别人，而且也非常担心被别人评判。

心理学家过去常常谈论完美主义，就好像它是单维的——即从自我指向自我。当我们说某人是完美主义者时，我们通常指的是这个单词的表面意思，即这个人追求完美。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研究人员发现拓宽这一概念是有成效的。柯伦和希尔运用了一个多维度的定义，得出了三种类型的完美主义：自我导向型，他人导向型和社会规定型。

自我导向型完美主义倾向于把自己的标准定得过高而不切实际，而他人导向型完美主义则意味着对他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在完美主义的三个维度中，社会规定型完美主义是最让人精神衰弱的，”柯伦和霍尔说道。他们的文章描绘了一种偏执和焦虑的情绪，这种情绪是由一种长期持续的感觉引起的。你可能会觉得每个人都在等着你犯一个错误，这样他们就可以把你永远甩在后面。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他人心理的过度感知，会导致你对社会的疏离、神经质般的自我反省、羞耻感和无价值感，以及“一种被病态的担忧和对负面社会评价的恐惧所压倒的自我感，其特征是专注于缺陷，对批评和失败很敏感。”

希尔对现有的心理数据进行了元分析，寻找代际趋势。他们发现，1989年后出生在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的人在这三种完美主义上的得分都比前几代人高得多，而且得分随时间呈线性增长。最显著的变化是社会规定型完美主义，其增长速度是另外两种的两倍。换句话说，年轻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同龄人的严厉批评，而这种现象所衍生的文化也在逐年增强。

柯伦和希尔将这种变化归因于新自由主义的兴起和它的近亲，精英主义。自由主义倾向于以市场为基础的方法来分配商品的价值——它把能分配到的任何东西都指定为商品。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新自由主义的政治经济体制已经系统性地用放松管制和私有化取代了公有制和集体间谈判，在社会结构上，它鼓励个人凌驾于集体之上。与此同时，精英主义的盛行使孤立的个人相信，他们奋斗没有获得回报是因为自身的问题。人们常常认为社会和职业地位是个人智力、美德和努力工作的直接结果。

两位作者认为，自由主义的精英统治创造了一个残酷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中，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品牌大使，是自己产品(自己)的唯一发言人，是自己的劳动力的经纪人，每个人都处于无尽的竞争海洋中。柯伦和希尔发现，这种状态“使得这一代年轻人在现代生活中具有强烈的奋斗、表现和实现个人价值的需要”，而这远比前几代人要多得多。

他们引用的数据显示，如今的年轻人对参加集体活动的兴趣越来越少，他们更关注个人的努力，个人的奋斗让他们感到富有成效或充满成就感。当世界要求你每时每刻都要“证明你的价值”，而你又在怀疑你的同伴对你的尊重是否真实时，那么你更有原因呆在家里，精心整理你的社交媒体资料，而并不是选择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柯伦和希尔认为，完美主义膨胀的后果之一就是一系列严重的精神疾病的流行。完美主义与焦虑、饮食失调、抑郁和自杀念头高度相关。持续性的对完美的追求，以及不可避免的完成不了的任务，加剧了那些心理脆弱的人产生精神疾病症状的可能性。即使是没有被诊断出精神疾病的年轻人也很容易感到心情低落，因为高度的他人导向型完美主义创造了一种富有敌意的、怀疑和轻视他人的群体氛围。在这种氛围中，人们在等待群体对他/她的评估时，评估的结果总是对每个人都不公平。而部分原因就是社会规定型完美主义使得人们对这种疏离感很敏感。简而言之，不断上升的完美主义的影响已经从情感上的痛苦扩大到了字面意思上的“致命”。

此外，不断膨胀的完美主义还带来了另一个后果:它让人们很难团结在一起，而团结正是人们抵御新自由主义冲击所需要的东西。没有健康的自我认知，我们就不可能有健全的人际关系;没有健全的人际关系，人们就不可能团结在一起，从而改变整个政治经济秩序。

不难看出完美主义的三个维度与所谓的“群嘲”现象之间的相似之处。而当今美国社交网络右派针对左派的舆论霸权也正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别人的致命错误，要求自己保持不可思议的高尚的自我克制，并被秘密(同样，并非毫无根据)的恐惧所麻痹，害怕自己会被集体所抛弃，害怕自己的审判日即将来临。这种状态与新自由主义的精英主义，完美主义的其他表现形式如出一辙。从你大学入学到你管理社交软件的行为，你都在担忧他人对你的评判，而这都是受它的影响。新自由主义-完美主义使人们趋向分裂而不是团结，所以人们不可能发起一场表面上旨在打击权力核心的运动。

完美主义让人们彼此间轻视，彼此间害怕，甚至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它断绝了人们对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采取必要的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可能，而新自由主义正是产生新自由资本主义的东西。人们只有一条路：排除原子化，疏离完美主义，反对绝对个人主义，将集体价值观重新引入人们的社会。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随着新自由主义对人们心理的影响日益加深，这是唯一的前进道路。